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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波桥的诗意
2015-06-23 
   据说,流经巴黎市区的塞纳河上共有35座桥梁,桥与河相得益彰,构成塞纳河上一道靓丽的风景。夏乐宫旁的伊纳桥,是为纪念普法战争而建,桥上的鹰雕像和骑兵群雕像装饰是雕刻家巴利耶的作品;与协和广场同名的协和桥,气势雄伟,建于1791年,由工程师贝豪奈设计,桥身建筑石料取自巴士底狱,其寓意是“人民可以继续藐视旧城堡”;位于卢浮宫旁的艺术桥,是一座钢架结构而用木板铺设的步行桥,之所以命名为“艺术”,据说是与拿破仑把卢浮宫改为“艺术博物馆”有关;皇家桥是巴黎历史悠久的石桥之一,呈夸张的驴背状,1698年建成,由国王路易十三全额出资,皇家桥由此得名;玛利桥是以这座桥的设计命名的,桥呈拱形,桥墩附近饰有壁龛,通过这座桥便能到达圣路易岛;米拉波桥是19世纪末金属建筑物的代表,因法国诗人阿玻利亚感叹时光流逝,写了一首题为“米拉波桥”的诗,而使这座桥名声大振,并被载入世界文学的史册。

   走着走着,来到了米拉波桥。天是淡淡的蓝,云也静得安然。时间在你脚下缓缓地流,随着的是风,还有驶向浪漫的航船。时而,那风调皮地快跑几步,你看时间似乎也跟着往前赶。太阳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热了就扯一朵云,细细擦汗。于是阳光飘落下来,落在河边,暖着情侣热烈的吻,映着顾盼缱绻,存了私语呢喃;落在行人的脚尖,你追着时光,仿佛一下子跑到小时候,同一群不谙世事的少年互相追着跑,吵吵嚷嚷地闹着,大叫大笑,然后身边那一群身影,边长大边跑远,向着四面,寻不见。连一枝一叶也都存下了阳光,一点一点存着,直到秋日,完全变了金黄。存满阳光的叶沉甸甸的,于是落下来,把地也染得灿灿一片。那时候,小朋友们喜欢捡这片片阳光,珍藏起来,让四处都发了光;那时候,我看见最后一次见你时你的样子,然后闭上眼,像做了一场梦,时光飞逝,我却留连。

   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水长流,柔情蜜意,寸心还应忆否,多少欢乐事总在悲哀后。轻声吟着刻在桥头的文字,思忖着。暮光下的塞纳河,多年前是否也是这样流?柔的波,软的风,初夏层层的翠,静静看着,眼里盈满波光。站在桥上出神远望的男子,是否和多年前的诗人阿波利奈尔一样,怀了心事,忧伤怅惘?远方,埃菲尔铁塔默默站着,白日里霓虹未亮,浪漫也便淡了。近一点的天鹅岛上,自由女神高举火炬昂然立着,与遥远纽约港的另一位对望。当年为庆美国独立,法国政府赠送自由女神巨像,她傲立在纽约港,举着不灭的光,永久地照着美利坚,照在通往自由的路上。而美国回赠法国一尊缩小比例的自由女神像,就在不远的岛上,面朝着我,我却看不清她的模样。这感觉或许就像阿波利奈尔望着深爱的女子,却只看到了满目冰凉。

   脚下的这样一座桥,和塞纳河上其他桥比实在不算起眼,钢结构的三曲拱架上抹了青苔一样的绿,横亘塞纳河上,将15区栉比的高楼与16区的巴塞罗那广场相连。桥墩尖端装饰的四座雕像比一般桥饰大得多,走过的时候,竟吃了一惊。四位身材姣好的女子,象征了巴黎、商业、航海和富饶,她们出自雕塑家让-安托万·英贾勒贝尔之手,不远处铁塔脚下,巴黎唯一的双层桥比哈坎穆桥,其上的雕像也是由他创造。我承认景是美的,却并不比其他地方有更多独特,于是我困惑着,缘何,诗人能面对这样的风景写下如此精致的词句: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水长流,柔情蜜意,寸心还应忆否,多少欢乐事总在悲哀后。钟声其响夜其来,日月逝矣人长在。手携着手儿面面频相向,交臂如桥,却向桥头一望,逝去了无限凝眉底倦浪。钟声其响夜其来,日月逝矣人长在。恋情长逝去如流波浩荡,恋情长逝,何人世之悠长,何希望冀愿如斯之奔放。钟声其响夜其来,日月逝矣人长在。时日去悠悠岁月去悠悠,旧情往日,都一去不可留。米拉波桥下塞纳水长流,钟声其响夜其来,日月逝矣人长在。
   米拉波桥的诗意

   阿波利奈尔的“立体诗”

   可以说,米拉波桥,这塞纳河芸芸桥间普通的一座,因了阿波利奈尔《米拉波桥》而闻名。而众多译本中,我最爱戴望舒的译作。许是戴望舒本就是个有情的诗人,译出的正是一个失意人淡淡的愁,浅浅的忆,仿佛思念着那如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彼时,阿波利奈尔亦是彷徨的,相爱多年的艺术家玛丽·洛朗桑弃他而去,这一江温柔,汇满了诗人的愁。我看到孤独的阿波利奈尔执着地望着河面,那水里流过的尽是回忆。波光里看见爱人的容颜,倏然间随着波涛碎裂,飘远。日光毫不迟疑地洞穿记忆里所有的细部,浩浩荡荡穿过他单薄的年华,痛苦,却不舍。时光随着水流摇摇漂走,世间事事无常,唯有我心依旧。这爱深刻,又自由,这美丽又有灵气的姑娘牵着他的思绪,也成了他灵感的源流。而这次分手,玛丽又何尝没有后悔过,阿波利奈尔参加一战重伤,严重影响了身体健康,以至于后来死于流感。他从一战的炮灰中捡回性命,却没能逃过一个小小微生物的魔爪。恰如《醇酒集》里的预言:你喝着这烧酒,烫得像你的生命。你喝你的生命,像喝烈酒一瓶,这瓶烧酒最终碎裂无声音。而玛丽,闻此噩耗,如疯了一般,她连遗嘱里也写着要将阿波利奈尔写给自己的情诗放在胸口入葬。去世时,诗人仅38岁,盖着三色旗,被送往拉雪兹神父公墓。

   这位超现实主义诗人,连墓碑都有独特的形状,一块棱角嶙峋的长条大理石,怎么看都像艺术,露不出半点墓地的哀伤。其实他也许就不哀伤,如碑前刻着的他的文字:我常常掂量生活,尽管它反复无常,我却可以笑着死去。而下面还有一句诗,摆成心的造型,书着:我的心啊宛如一朵颠倒的火焰。这句子是极精美的,简练透彻,因那世事本就是无数悖论的共组。而这心的图形,直观传神,那便是他创造的,那个被称作“立体诗”的风格。

   前段日子流行的一种“设计诗”,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源自阿波利奈尔的。他写白鸽,文字便拼成白鸽的样子,他写生活,那永在的铁塔便出现在你眼前了。他的自由,是发自心底的,他的诗意,是渗入骨髓的,他的作品,写出来都是美的。这样一个记住诗意的人,风景入了他的眼,怎能不变成彩色?

   于是,我忽然意识到,很多时候,在匆忙中,竟忘了还有一种叫“诗意”的东西拥有让人宁静的力量,那是一种入了心的美,美得灵,美得透。那种美,只有诗意的人能感受到。那么朋友们,如果来到米拉波桥,请不妨慢慢地走,细细地品,桥下流着的塞纳河会给你讲述这里曾有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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