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桥开启
竣工典礼剪彩瞬间,中间者为张作霖所派代表中华民国内务部次长齐耀珹,其左侧为曾任交通总长的吴毓麟。
解放桥竣工典礼现场
前段时间,三艘经过冬季维护的海河游船从海河下游逆流而上,途经解放桥时,桥体打开—始建于1927年的解放桥迎来2015年的首次开启。说起解放桥的建造设计,曾经有很长时间都传言是出自建造过巴黎铁塔的法国人埃菲尔之手,说这是他留在中国唯一的作品,然而经过几年的多方考察后,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埃菲尔为设计者误传多年
几年前,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几张当年解放桥落成典礼的照片,看着那隆重的场面和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我不禁产生了好奇:“这宏大的庆典是何时进行的?”“参会嘉宾又是何方神圣?”后来通过查阅史料发现,这一天是1927年10月18日,而恰恰这一天也是我的生日,也许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让我对解放桥有了与生俱来的情缘并着迷。
“解放桥的设计者究竟是谁”,一直是众说纷纭的谜题。多年以来流传最广的说法认为,它和巴黎的铁塔一样,都出自世界建筑大师法国人亚历山大·古斯塔夫·埃菲尔(音译)之手。甚至不少历史资料书都有“据传为巴黎埃菲尔铁塔设计师”等字样。然而随着我越来越深入的探寻,发现事实却可能并非如此。
关于解放桥的建造过程,大多数记载是这样写的:“初建时,由法国工部局主持,海河工程局曾于审标时参与若干意见。当时投标者共计17家,而设计方案竟多达31种,几经审查之后,决定交由达德施奈尔公司(The Establissement Dayde and Messrs.Schneider & Cie.)承包。”可让人遗憾的是这里唯独没有提及设计师的名字。
所以细细想来,这么久一直流传设计师为埃菲尔也不无道理。首先,解放桥由法国工部局主持兴建,虽然取名“万国桥”,但那时的天津人也习惯称其为“法国桥”,这就不免让人联想起了名满全球的法国建筑设计师埃菲尔。另外,再用此桥与巴黎埃菲尔铁塔相比较,不论是设计风格,还是建筑样式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其次,埃菲尔以建造铁桥闻名于世,他平生的第一个设计作品就是法国波尔多大桥。正是在这项工程中,他使用了高压空气驱动桥墩的技术,成为当时法国工程界的一大创举。也正是这座大桥,使初出茅庐的埃菲尔在整个工程界一炮走红、声名大振,应该说桥梁是埃菲尔设计作品中的一大亮点。
不过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解放桥1923年开始建造,1927年建成通车。而埃菲尔于1923年,也就是大桥开工的那年去世。在逝世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埃菲尔健康状况欠佳,设计桥梁需要实地考察,而目前尚未发现埃菲尔来过天津的记载。当然有人也许会提出疑问,建筑工程都是设计在先,施工在后。那有没有可能是埃菲尔生前已经完成解放桥设计方案呢?根据记载,这位大师人生中的最后几年一直专心著书立说,不再进行设计工作了,所以这种假设也基本可以排除。
老报道中真正设计师浮现
那么,解放桥设计者到底是谁?我也一直苦寻无果,但在一次与天津文史学者王勇则老师的聊天中,他向我提到老报纸可以作为佐证资料来配合文史研究的问题。报纸因时效性强的特点,往往会在重大事件发生后最短的时间内发布消息,这也就保证了其信息比较贴近历史原貌。回家后,我找出了束之高阁的《〈益世报〉天津资料点校汇编》,厚厚的三大本,塌下心来一页页翻看,没想到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老报纸中包罗万象的新闻展现着当时的世间百态,实在令我着魔。
终于,我在1927年10月19日刊发的《益世报》中找到了一篇名为《新万国桥开幕盛况》的报道,有如下记载:
“建筑起因:……由领团与我国交涉署接洽之结果,决定由海关内征收附捐,作为建筑经费,一切建筑手续,由法领招商承办。投标之结果,由荣兴洋行承办。其工程设施,由法国工学博士白璧氏仿造芝加哥最新之图案为之。估价银七十万两,言定三年交工。白璧氏住华法银行楼上,三年苦心经营,遂有此次成功……”
此外该文还有一段记载:
“今后交通:新万国桥落成后,因建筑设备皆系用最新方式,工程处已正式通知各民船用户,出入桥孔时,万勿以铁钩搭桥基,一以防传电,一以防拉坏桥身。如遇有须启闭桥身时,请通知管桥委员,即可开关。白璧并保险至百年,桥身不毁。”我们可以看到这篇文章中几次出现了“白璧”这个名字,这一下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
经过大量的翻阅,发现同样是《益世报》,在1929年4月15日发表的《外国人之拆烂污》,报道了关于解放桥建设工程款的,其中又提及“白璧”:
拆烂污’者,江南俗语,意即谓事之不由正道也,人之‘拆烂污’则其人必有不规则之处,记者兹欲报告一件外国人之‘大拆烂污’事,其事为何,即建筑新万国桥是也,此事已经国府命令查办,其以前进行情形,报纸已略有揭载,惟语焉不详,兹将记者数日来所探刺之较详细情形,分志于后。”
此外,这篇报道还有一段记载为:
“新桥建筑之经过:……据投标之结果,乃由荣兴洋行包工计划实施,由法籍工程师白璧仿照芝加哥最新图案,为之估价先核算七十万两,言定三年交工,白氏在工程进行时期,住华法银行楼上计划监督一切,亦煞费经营,至民国十六年九月间全桥工程告竣。”
这两篇报道虽然写作时间相隔两年,但所述内容完全一致,因此可信度还是较高的。因为无论前篇报道所说的“仿造芝加哥最新之图案为之”,还是此篇报道中的“仿造芝加哥最新图案”,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解放桥设计图纸”。文章中多次提到解放桥设计者的名字,他就是“法国工学博士白璧”。
“白璧”到底何许人
设计者的名字找到了,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关于白璧的生平、缘何来津、在津具体情况等等,我查遍了资料,但都一无所获。如果说“白璧”只是音译或中文名字,那他的法文名字叫什么?这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也许有人此时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会不会埃菲尔和白璧其实是同一个人,只是当时中国人的叫法不同?”试想,既然白璧是解放桥的设计师,那么已于1923年去世的埃菲尔,怎么可能与解放桥有关系?另外,白璧在设计解放桥时,仿造的是美国芝加哥的桥梁建筑风格,这似乎也可以把我们之前提出的“是不是埃菲尔生前已经完成解放桥设计方案”这个大胆的假设排除了。
另外白璧为法国工学博士,显然是接受过专业的深造。白璧是否曾师从埃菲尔,或是接受过埃菲尔的指导和点拨呢?这种可能性目前看来还真不能排除,只是当前资料缺乏,还难以找到答案。
不过,随着越来越深入研究的开展,相信总有一天会把白璧的生平搞清。而这一过程,也势必是对这位为天津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设计师最好的纪念。
这些年,解放桥贯穿于我的文史学习中。如今,《〈益世报〉天津资料点校汇编》的三大本早就难以满足我对史料的渴望。我只好寄希望于去图书馆寻觅那些难得一见的文献。面对图书馆里堆积如山的书籍,我才领悟到个人的渺校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这些沉睡已久的文字,让它们重获新生,再放光芒。